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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游生前已经享有大名。据说宋孝宗有一回至华文阁读书,问左相周必大:“今代诗人亦有如唐朝李白者乎?”周必大回答:“有,就是陆游。”——从此,人们都称陆游“小李白”。
陆游是一位爱国者,这方面几近于“偏执”:一茶一饭,一寤一寐,想的都是扫平“虏氛”、恢复中原的大事。现代学者梁启超评价陆游及其诗歌:“谁怜爱国千行泪,说到胡尘意不平!”“集中十九从军乐,亘古男儿一放翁!”
陆游临终遗言,一不感叹人生短暂,二不分配家财,而是以诗示儿,写下那首传诵千古的名篇:“死去元知万事空,但悲不见九州同。王师北定中原日,家祭无忘告乃翁。”
可叹陆游死后,他的遗愿竟然落空。不但中原未能恢复,连南宋的半壁江山也失掉了。南宋最终灭亡,固然可归因于外敌的强大;然而南宋君臣醉生梦死、不图恢复的心态和作为,恐怕也是重要原因。就是亲聆父训的陆游之子,也未能继承父志从军,反而一味搜刮民财、谄上压下——宋朝君臣各忙各的,国家又焉能不亡?
南宋人俞文豹《吹剑录》就记录了陆游之子陆子遹的一段丑行——陆子遹是陆游最小的儿子,后来做了溧阳(今属江苏常州)县宰,为了巴结宰相史弥远,曾把县内福田乡的六千亩良田献给史氏。——史身为宰相,当然不好无偿收受,开出了“十千一亩”的补偿价,即一亩地十贯钱,约合今天的三四百元人民币。
在帝制时代,并无“土地国有”的规定。因此对六千亩有主之田,县宰也不能一纸“红头档”无偿征用,也是要给补偿的。给多少呢?陆子遹规定:“一千二亩”!即五百钱一亩,约合今天二百元,不足一亩地一年的产值!
不用说,百姓当然不情愿。于是乎“民家相率投诉”(“投诉”这个词宋代就有了),纷纷上访。
陆子遹的应对之策则是“会合巡尉,持兵追捕,焚其室庐”(集合巡捕,拿着武器追捕农民,烧掉他们的房屋);捉到田主后,关进黑牢,“灌以尿粪,逼写献契,而一金不酬”!
估计田主们到此地步,一定后悔不迭——早知如此,不如当初接受“一千二亩”的补偿款,到底还能落几个子儿。如今灌了屎尿,受够了罪,还要在“献契”上签字画押,表示“自愿”呈献,连一个钱也得不到,今后可怎么活?
陆子遹此举,付出不多,不过是得罪了几个小百姓,利益却是巨大的:每亩的净利润达9.5贯,六千亩共赚五万贯有余,折合今天的人民币两千万!而史弥远以平价得到良田六千亩,今后果然对陆子遹青眼相加。
老子“英雄”,儿子不一定是“好汉”。看来,这名人之后也是不好当的。陆游的一世英名,几乎毁于陆子遹之手。当时就有人作诗讥刺陆子遹,其中两句是“放翁自有闲田地,何不归家理故书?”点出他老爹的名号来。
陆子遹的名声其实还是小事,他强夺民田五十年后,蒙古人的铁蹄便踏向江南——有臣如陆子遹、史弥远者,他们的子孙也都家破人亡了。何必如此贪婪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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